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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不理解》欄目摘要：
人大武大畢業去卷煙？現實比新聞更加魔幻，武漢卷煙廠煙機操作工碩士率竟有78%！卷煙廠是什么神仙單位？煙草行業真是“世襲制”？它到底有多賺錢？本期《我不理解》，帶你理解卷煙廠這個神奇的地方。
7月13日，有媒體報道，河南中煙錄用了多名包括人大、武大在內的985名校應屆生，上流水線的卷煙工人中碩士研究生占比超過30%。
名校碩士生去卷煙廠卷煙？不僅如此，河南中煙人力資源部的負責人還特別“凡爾賽”地表示：是他們自愿的，我們有名校研究生是很正常的。而經過輿論發酵后，有媒體專門采訪了幾位卷煙廠的年輕人，他們說：“北京后廠村那些員工生活質量完全比不上我老家的卷煙廠”……
卷煙廠是個什么神仙單位引無數碩士競折腰？
第一個問題，河南中煙是孤例嗎？
一句話說結論，不是。
查詢各卷煙廠官網，我們發現無論是在云南、甘肅這類經濟欠發達地區，還是江蘇、浙江等較發達地區，都有不少名校生甚至碩士生應聘一線操作工。以2021年校招為例，江蘇中煙下轄的南京卷煙廠“生產操作”類崗位今年共錄取21名應屆生，碩士9人，占比42%，其中不乏河海大學、南京林業大學等雙一流高校。
再比如昆明卷煙廠，雖然未提及錄取人員的學歷，但可以看到“生產操作崗-機械類”崗位上，也有畢業自北航、東南、華理、華科等名校的應屆生。
在諸多卷煙廠當中，最魔幻的當屬武漢卷煙廠：其“煙機設備操作工”崗位共錄取28人，只有6人不是碩士研究生學歷，碩士率竟高達78%，而該崗位的學歷要求僅為大專+本科。
需要說明的是，以上只統計了部分一線操作崗位，如果將統計范圍擴展到全部，碩士率將是一個更加魔幻的數字。
第二個問題，河南中煙和河南煙草專賣局是什么關系？
要講清楚這個問題，我們首先需要回顧煙草行業“工商分離”的歷史。
在2003年以前，煙草行業是煙草專賣局、煙草公司、卷煙生產企業一體的三合一體制，煙草銷售與生產職能都歸于各煙草專賣局，而各地煙草專賣局都只想賣自己生產的香煙，因此導致地方保護主義盛行。2003年央視《經濟半小時》就調查了湖南湖北的煙草市場，發現在湖北買不到湖南的煙，而在湖南同樣也買不到湖北的煙。煙草“國家專賣”實際上變成了“地方專賣”。
為了促進香煙在不同地區間的流通和打擊香煙走私，2003年國家煙草專賣局試行“工商分離”，將各地卷煙廠單獨劃出，成立中煙工業企業，由國家煙草總公司統一管理，不受地方煙草公司管轄。這樣一來，只要地方上對某種香煙品牌有需求，即使不是本地品牌，照樣可以銷售。
所以，河南中煙實際上是一家生產卷煙的企業，和“河南煙草專賣局”是兩碼事。車間工人屬于企業編制，沒有事業編制，嚴格意義上并不是“體制內”。
第三個問題，煙草行業是“世襲制”嗎？
這個可以算作煙草行業流傳最廣的都市傳說，用“煙草 世襲制”為關鍵詞在百度上搜索，能搜索出548000個結果，而在知乎上，這樣的回答也是隨處可見。
實際上，根據可追溯到的最早公開資料，河南煙草專賣局等在2008年已公開向社會招聘。
并且大多數煙草專賣局、煙草工業公司招聘實行“親屬回避”制度，也就是說，如果應聘者是煙草局干部的家屬，那么有一些特定崗位他們是不能報考的。
因此一句話結論就是，無論歷史如何，2021年的今天，煙草行業并沒有“一個蘿卜一個坑”或者“子承父業”的說法。
大人，時代變了。
第四個問題，煙草行業有多賺錢？
眾人皆知煙草賺錢，但是究竟有多賺錢？
一個同樣流傳甚廣的“傳說”是中國煙草能“賺出”中國軍費。與前者不同，這個傳說是真的。中國2020年軍費預算12680億，而2020年煙草行業工商稅利總額達12803億元，不僅完全覆蓋，還富裕了一百多億。
根據最新匯率，12803億元約合美元1980億。假如把中國煙草總公司算作一個國家，稅利總額算作它的GDP，那么在世界各國GDP排名中將排到53名，介于新西蘭（2069.29億）與哈薩克斯坦（1816.66億）之間。而如果算作中國的一個省，那么它將超過吉林等六個省份的全年GDP總量。
再比如，三峽大壩的靜態投資為1352.66億元人民幣，中國煙草一年可造9個三峽。業界普遍認為，殲20造價在7億人民幣上下，山東艦造價在30億美元左右，中國煙草一年可造1811架殲20，63艘山東艦……
我掀開殲20的彈倉一看，這導彈沒有生產日期，歪歪斜斜的每顆上都寫著“空對空”“空對地”。我橫豎睡不著，仔細看了半夜，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，滿身都寫著兩個字“華子”！
在理解了卷煙廠的應聘難度、行政級別和利潤之后，終于可以問出我們的終極問題——卷煙工，是個好工作嗎？
卷煙廠工資高嗎？高，但不完全高。今年1月8日財政部披露，2019年度中國煙草總公司年平均工資18.67萬元，而據統計局數據，2019年金融業的平均薪資為13.14萬元，IT業也不過16.13萬元。如此比較，中國煙草的收入水平稱得上“拳打中關村、腳踢陸家嘴”。但是，“騰訊員工平均年薪81萬”之類的新聞看多了，大家都知道平均數是靠不住的。中煙雖然是國企，內部收入差異不似私企般明顯，但地區間的經濟差異完全可以影響到不同省市的卷煙廠待遇。
多名受訪員工表示卷煙廠待遇與效益掛鉤，而卷煙廠之間的效益差距巨大。官網顯示，2018年安徽中煙實現稅利248.58億元，同期浙江中煙稅利總額卻高達661.74億元，而江西中煙2020年僅為166億元，與兩年前的浙江中煙差了近500億元。有員工稱在他所供職的三線城市卷煙廠新人也能拿到稅前15萬，更多的人則表示，這是老員工才能達到的數字。
卷煙廠累嗎？這或許是最吸引應屆生的優點。據受訪員工稱，車間工人一般為兩班倒或三班倒，工作時長在八小時以內，有些甚至工作5、6個小時就能下班，并且極少加班。而在平均薪資尚且不如的互聯網、金融業，996、007、大小周早已見怪不怪。并且車間工人早已不是搬磚做苦力的代名詞，2021年的今天卷煙生產線已實現自動化，從原料加工、卷制成型到包裝成品幾乎沒有人力參與，工人更多地是操作、維護機器。
卷煙廠好晉升嗎？有人說，“卷煙廠就像是中煙的人才儲備庫，當上面的科室有崗位空缺，基層員工可以通過應聘進入科室”。但畢竟科室崗位較一線工人來說“僧多粥少”，并且卷煙廠員工本身就更傾向穩定，這意味著更低的離職率，外加學歷的水漲船高，可以想象煙草系統晉升競爭會有多么激烈。此外更多人憂慮的是，生產線上的日復一日消磨了自己的志向，向外看時，卻發現除了卷煙什么都不會做了。
對于他們的職業選擇，并不宜妄加評論，大學里的職業教育，也沒有告訴我們做芯片或敲代碼才不愧對十年寒窗。很多人說，名校生去卷煙是一種人才錯配。但人才錯配的背后，可能暗含著的是經濟發展的不平衡。2020年世界500強企業北京就有55家之多，經濟強省山東全省卻也不過5家。名校生奮斗一生或許也買不起“北上廣深”哪怕一套房，但轉頭望向故鄉時，卻發現自己的專業知識好像并無用武之地。
有評論家認為，卷煙廠不該給這么高的工資，但即使強制削減煙草工人的薪水，也只能是讓煙草工人變得窮點罷了，并不會讓別的行業變得更好。我們如果不想看到人才被浪費在流水線上，那就要發展更好的產業、提供比卷煙廠更好的工作。因為蛋糕想賣得好，就要比別的蛋糕更好吃，這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。
責任編輯：張亞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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